——本文系红网第四届全国大学生“评论之星”选拔赛参赛作品
10月24日,《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对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梁莹的百篇论文“404”事件作了公开调查报道。今年39岁梁莹以第一作者或第二作者发表了至少120篇中文文献,但在过去几年,她以“早期论文太烂”的名义,以非正常手段主动撤稿了其中的大部分学术成果。与其丰富的科研成果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学生们所反映的“极不端正的教学态度”。(10月24日《中国青年报》)
在课堂上炫耀所谓的学术成果,公开对教书育人的本职工作嗤之以鼻,把自己的教授职称视为从此可保无虞的金饭碗,在以极不负责任的态度对待课堂的同时,集中全部注意力来制造论文,这些让大多数人大跌眼镜、让少数群体司空见惯的行为,其实绝非个例,而是广泛存在于高校教师群体中,并且已形成一股“学术妖风”,只是程度有所不同而已。这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小说《围城》中钱锺书笔下的知识分子浮世绘——学术造假、官瘾冲天,蝇营狗苟、追名逐利。几十年倏忽已过,沧海已变桑田,这种积习和弊病,却依然残留至今,且愈演愈烈,不由得让人咨嗟长叹。
个体的心理和行为,在很大程度上由身处的制度环境所塑造。“妖风”的扩散,与高校不合理的教师绩效管理机制密切相关。
教学、科研、社会服务和文化传承,这是现代大学公认的四大职能,即便是研究型大学,也必须要把教学置于科研之前,排在首位。从应然的角度来讲,高校教师,本质上的职业归属依然还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教育者,科研工作再多,也不能舍本逐末;但从实然的角度看,长期以来,各高校都把科研能力作为用于大学教师职称晋升的最重要指标,并把论文发表作为证明其科研能力的最重要途径。科研成果的丰富与否,用论文数量来衡量;科研成果的质量高低,用论文所发期刊的级别来衡量。
这样一个有待完善的机制,在某种程度上,必然带来了大学教师这一工作的异化——一个原本用于探索真理、洞察本质、传承知识、激发创新的职业,在急功近利、职称第一、充满市侩味的学术氛围中,逐渐演变为一个在流水线上机械地加工学术产品的职业,并用这些学术产品为自己谋取私人利益最大化。当然,这也为少数人谋取私利提供了温床。
很明显,梁莹这令人咂舌的科研成果,充分满足了论文数量和期刊级别这两个条件,这也让她能在忽视教学的前提下“几乎拿到了所有她那个年龄文科教授能够拿到的头衔”,成为人人艳羡的所谓著名学者。遗憾的是,即使是科研工作本身,梁莹在进行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撤稿举动后,也被发现有疑似学术不端行为。梁莹为撤稿行为所作的百般辩解,可以说是漏洞百出;而她堂而皇之地声称自己存在学术不端行为,但这些学术不端行为“仅出现在学术生涯最早期,因为那时不懂规范”,更是让人哑然无语。可以说,梁莹既辜负了三尺讲台赋予她的“教师”这一角色要求,也辜负了社会科学研究赋予她的“研究者”这一角色要求。
现在,更值得警惕的,恐怕是这种“学术妖风”的上行下效。在这样一种机制引导下,功利之风由上而下蔓延至博士群体乃至硕士群体中,这些群体中的相当一部分人,也日益沉浸于本学科独有的、狭窄的概念体系中,汲汲营营,创造毫无价值的学术产品。如果这股风气继续蔓延下去,学术市场就会变成“劣币驱逐良币”的柠檬市场,最优秀的年轻人将会拒绝进入该市场,转而选择其他行业。“秦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当下若不汲取教训,不久的将来,我们必将落入“勿谓言之不预”的困境。
文/都大伟(厦门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