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年代不曾局限回忆的路径。
于不同年代的人而言,生活中留下的印记,有着或多或少的差异。
1978年轰然鸣响的大变革,悄然改变了一个大国运行的轨迹。随之转动的,是无数人命运的指针,与豁然洞开的种种人生可能。
是的,“历史,总是在一些特殊年份给人们以汲取智慧、继续前行的力量。”
1978,无疑是这样一个年份,成为中国当代历史上的一个分水岭。
为了更好的前行,“品读”专栏策划推出——《年代是回望的路径》系列文章,以年代为路,与您一起回望国运、家运和个人命运的变化。今日推出第一篇。
那些无意间从身边溜走的过往,还来不及细细咀嚼便匆匆坠落于岁月的长河之中,纵然它幻化成一颗流星消失在遥远而寂静的夜空,毕竟也曾有过瞬间的灿烂光芒。
当某个闲暇的日子,觅一处面水临窗之所,左手一樽清茶,右手一支香烟,待云山雾绕之时,慢慢回味那些逝去已久的点点滴滴的光阴,便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无尽的遐思。
荆江四口之藕池河溃口后,长江洪水几乎一半由此泄往洞庭,浊浊江流携大量泥沙在湖心淤积成一片绿洲,从洞庭湖中长出了一个湖区农业大县——南县。
我就是这片绿洲上一个小乡村里土生土长的农村伢子,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70年代:改革的涟漪吹动了村庄的一池春水
村后有一座苍翠欲滴的茶山,名曰寄山。清代湘籍名士陶澍途此地时曾留下诗作《夜泊寄山》。
村前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大沙堤,堤下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蜿蜒流淌。我们一群小伙伴常在河中捕鱼捞虾,嘻戏追逐。
偶尔,会有大队部的拖拉机从门前的大堤上经过,那串浓浓的黑烟后面,总跟着一大拨还未上学的孩子欢呼雀跃:拖拉机来了,拖拉机来了……直到追出一二里地才肯返回。
即便是在那个物质极端匮乏的年代,也经历了“十年浩劫”的大部分时光,但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还是家处偏远的农村,我们也仅是看到大哥哥大姐姐们戴着红底黄字的“红卫兵”袖章去喊口号,于自己,则是连跟在后面看热闹的兴趣都没有。
所以,无论学习和生活上都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仍就在无忧无虑的童趣中慢慢长大。
70年代末,当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吹到这个小乡村时,便开始废除大集体,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湖区农村经济也随之呈现飞跃式上升的态势。
主要经济作物苎麻、棉花等发展迅速,每家每户的收益早已不是“记工分”的那个年代可比,可谓日新月异,一日千里。
一二斤苎麻的价钱,大约就可以抵得上以前一个民办老师一年的工资,比我上小学那会两年的学费还要多出一些。
这一年,村里装上了水电,尽管架不起水泥电线杆,外线都是从自家屋檐下穿过,但毕竟结束了那个“洋油灯”照明的时代。
也没过多少日子,父亲那个只能放在帆布袋子里的“小匣子”也换成了洋气的台式红木箱收音机。那天,老爷子兴奋得把音量开到最大,引来一屋子邻里,足足唱到晚上十点多才肯关机。
慢慢的,以前那些只有在书本里或者国家单位会议室里才能看得到的电视机也开始走进普通农家院落。我家也买了一台“襄阳”牌,还是17寸的,木匠出身的父亲还特意自己动手做一个高高大大的枣红电视柜把它装起来,摆放在堂屋的正中间。
80年代:我的命运在齿轮下转向更好的路径
日子过得飞快。这十年,从小学到中学再到顺利考上大学,用父母的话来说,就是跳出了“农门”,捧上了铁饭碗。
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们比我还高兴,拿着通知书上上下下奔走相告,把那些个远亲近邻羡慕得不得了。为此,他们还在村里摆了长长的几十桌酒席。
88年,我终于有幸走进了梦寐以求的象牙塔。
当时,像我上的农林水一类的大学,不仅不用交学杂费,每人每月还可以领到生活津贴二十二块钱和三十六斤饭票,对一般的学生来说就不再用家里负担了。
此时,改革开放已有十年,大学里的思想领域也已十分开放。图书馆里古今中外各种学术著作应有尽有,非常丰富。
在这里,我尝试涉猎诸子百家、经史子集,初步了解古代中国的哲学思想。同时,接触尼采、叔本华、弗洛伊德等西方哲学流派,并从纵横两个方面融汇贯通,不断增强分析问题和认知世界的综合能力,世界观和方法论也在此阶段初步定型。
在这里,我认识了白岛、舒婷、海子、张贤亮、但丁、塞万提斯等中外诗人和文学巨匠,接触到朦胧诗、印象派、意识流等创作手法。也开始了我最初的文学创作之路,还在当时很有名气的《青春》杂志中间的夹缝里,收获了人生第一篇豆腐块铅字和五元钱稿费。
在这里,我也收获了青涩而幸福的爱情,尽管她只能成为一个美丽故事深藏于心底某一个角落,但在十年乃至几十年后的某一个闲暇,偷偷拿出来翻晒时,仍旧会温馨如初,灿烂无比,一直甜到嗓门口,长久的细细品味。
90年代:即将迈入新时代的生活,如光似影
90年代初,刚毕业的我被分配到一所乡镇中学教书,从一个消费者变身为收益者,家庭的收入也随之水涨船高,小日子如芝麻开花,一天天更加美好。
尽管后来由于不安于现状,又转行去了企业,也经历了下岗分流、外出打工等磨难,但家中的添置却也丝毫没有慢下半拍。
17寸的黑白电视机换成了20寸的大彩电,屁股头冒烟的家伙成为日常的代步工具,虽然还是用电话线上网,但书房的写字台上已然摆上了一台“赛扬433”的台式组装电脑,“罗马史诗”“盛大传奇”等舶来品逐渐成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休闲和娱乐。最为得意的是,一部黑色的“摩托罗拉”掌中宝也欣然挂上了腰间,称得上当时不可多得的时尚。
此时,就连小学课本里的那个“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声音,还能隐约而遥远的在耳边响起。
当时光的脚步开始步入一个崭新的世纪,“飞速”二字早不足以形容当前这个跨跃式发展的时代。
生活如同光影变幻一般。
从1978年到2018年,跨越40年的变革,却像是跑过了百年的发展历程:
从一碗米饭就是生活的全部到营养过剩成为身体的负担;
从洋火洋油洋布料按指标分配到电灯电话电视机成为城市乡村每家每户的标配;
从追着拖拉机屁股后面跑到私家车代步趋之若鹜、高铁飞机更是轻易便将相距千里拉为咫尺之遥;
从一纸书信往来数日数月的相思之苦到相隔万里亦可秒秒钟轻松语音视频、面对面亲亲如吾;
…… …… ……
一桢桢,一幕幕,一幅幅波澜壮阔的惊世之作,仿佛历经了几个世纪的变迁。然而,这仅只是我亲身经历的那短短几十年。
指间烟头泯灭,几上香茗已凉,却还有未尽的思绪在迎面吹来的暖风里漫涨腾升。
人的一生可以是孤独的,但决不会是孤立的。无论你生于何时身处何地,总会与这个生生不息的时代千丝万缕,休戚相关。
庆幸,所经历的时光未经战乱,宁静平和。
感恩,所生存的土地丰衣足食,昌盛繁荣。
文/刘懿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