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人们对读书的热爱,往往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方式,有些常见一点,比如包个书皮,编个号,有些则会奇葩一点,比如买了不看,拍照作秀……
我们常推崇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境界,期待那种举手投足间的与众不同,然而很多人又偏偏没有耐心花上大把的时间潜心沉浸书海,于是,娱乐的快消品霸占着畅销榜单,纸质书的地位渐次被电子书取代,很多与读书有关的情结都在渐渐淡化,甚至消陨。
这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书,为阅读,为每一件流传下来的伟大作品,为千百年来执笔书写人间百态的作家,做一次遥远的探访,寻求一种更为纯粹的生活方式,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四季访书》就是一本全彩页印刷,装帧精心精美的“有关书之书”(books about books),书里记录了作者钟芳玲探访西方文人故居,走访各地书展、书店的见闻。但这不是单纯的游记或是作家作品推荐,而是一场以“书”为主题的生活方式的探访,就好比读鲁迅先生的《孔乙己》,我就会想着要去绍兴的咸亨酒店喝上一碗陈酒,计划着将来去台湾旅游绝不能错过那家24小时不打烊的诚品书店,到乌镇除了参加每年一度的戏剧节,还会想到木心先生那首告诉我们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从前慢》。
书,似乎天生有一种神奇,让人在靠近她的时候,心生虔诚与向往。走进书店,会不自觉就压低嗓音;捧起书,就天然与外界竖起了一道屏障;访文人宅,总感受到与文字的心意相通……
于是,我们才会在《四季访书》里,爱屋及乌,跟着作者钟芳玲,走到更远的欧洲、美洲,见到更多与书有不解之缘的人和风景,感受到更宽阔文学之美,书海之浩瀚,生命之笔墨,人文之关怀。
我得以跨越空间的阻隔,站在19世纪英国诗人济慈的宅邸前,感受他在《恩底弥翁》里吟咏的那句“美的事物是恒久的喜悦:她的美只会与日俱增;永远不会化为乌有。”;
我得以畅想写出《野性的呼唤》的美国知名作家杰克·伦敦,到底建造了怎样一座美丽牧场,又是如何用尽一生去诠释“人类当有的作为应该是去生活,而非仅仅是生存,我将不会为了延长生命而浪费岁月,我将善用我的时间”;
我得以打破时间轴的束缚,看到如今已不复存在老牌书店,感恩那些守住初心守护旧书的书商们,甚至体会爱书之人虏获心头所爱时抚摸书封的触感。
其中,伦敦的西索弄堂最令我向往,作者钟芳玲在标题里称之为“猎书场”。这条维多利亚时代就存在的百米不到的小巷子,是“伦敦古旧书与印刷品最密集的商业区,也是拥有书店最多的一条街”,扑身而入的人,就是为了猎获精神世界里一场最美的遇见。西索弄堂像一部拍摄了一百多年的纪录片,在从未改变的场景里,呈现人们与书相处的百态和人文世界的多姿,传承一种古老而充满仪式感的生活艺术。
我在《四季访书》里读到的,不仅是作者探访文人故居或书店书展的所见所闻所思,更是接收到一种与写作、读书密不可分的人生选择。
如今,我们都在探讨各式各样的生活方式,不断寻求区别于他人的,讲究质感的人生。这些方式可能是基于一种咖啡文化,一个新兴的音乐流派,或是某种极限运动,但唯有“读书”,是千百年来东西方都未曾消失的圈层区隔,就像选择读《资本论》与选择读《红楼梦》相比,自然能不管时间地域地与同好者形成各自的圈层,让人们在非物质层面获得更为绵亘的归属感和价值认同。
套用马克思谈金银与货币间关系的著名句式来表达就是:区隔天然不是读书,但读书天然是区隔。
诚然,阅读《四季访书》,让我深深感觉到自己目前的阅读量远远不够支撑我对“书式”生活进一步的解读,而面对作者远渡重洋访书的丰富经历,我也只能望洋兴叹,无限艳羡。
但是,正如作者在自序中谈到的:访书最终还是为读书,否则一切皆虚无。放眼缤纷万象书世界,纵然充满起伏与变迁,但随着四季轮转,都将生生不息到永远。
读书贵有“道”,作者正是以爱书之心与人文关怀为聚合点,以读书为目的地,在世界不同的角落,去发现另一条靠近书的“道路”,观照一种悠远的、传统的却震颤人心的生活方式,令其逐渐浮出水面,让我见识到“书”在“读”之余,可以给人的归宿感,以及这种归宿感对生活的价值和意义:爱书,就爱书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