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新闻
—分享—
说到“精神病人”,很多人的印象也许是: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眼神涣散、胡言乱语……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避而远之,而唐江萍,一个弱女子,却毅然选择走进他们,了解他们。
22岁大学毕业后,唐江萍第一次走进了“精神病患”这个特殊群体,从害怕与不理解,慢慢到熟悉和不舍。35年,她一直陪伴着这样一群人,不离不弃。
坚定选择 走进“来自星星的你”
22岁,唐江萍作为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后的首届医疗专业本科毕业生,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走上了工作岗位——零陵地区精神病医院。
虽然是医疗专业,但对精神病的了解甚少。一到工作单位,唐江萍傻眼了。没有预想中高大宽敞的办公楼,没有整洁明亮的病房,甚至没有基本的医疗设备。在眼前的,只有几栋低矮老旧的平房,走廊与走廊之间甚至每间病房之间都装着铁门挂着铁锁,病房里不时传来各种奇怪的叫喊声,医生们一个个脚步匆匆……
“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这就是我以后每天工作朝夕相处的一群人?”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超负荷的工作、高强度的压力、让人压抑的环境,工作一段时间后,与唐江萍一同分配入院的同学们犹豫了,动摇了:精神病医院条件待遇不如综合医院好,发展空间不如综合医院大,而且每天与精神病人打交道,一不小心还会遭到病人的打骂……一同来到医院的同伴们一个个先后选择离开,唐江萍也陷入孤独与迷惘中。
一天,唐江萍如往常走过一间病房,正遇到一个年轻的男精神病人在仓皇躲避医疗强制措施。“他看起来还不到20岁,1米8多的个头,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但却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面对医生的武力强制和家人的训斥推搡,男孩聋拉着头,缩成一团,恐惧地躲到了病房的角落。就在他躲避家属和医生的合力强制时,他摔倒在走廊的煤炭堆里。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黑黑的煤灰,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神里尽是无尽的恐惧、痛苦、无助和乞求……
“就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被刺痛了。”
一路上,男孩无助的眼神一直缠绕在唐江萍脑海,挥之不去。他正处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本应在大学校园明亮的教室里读书,或在某个工作岗位展露才华,但这个病却夺走了他本应青春洋溢的笑脸,剥夺了他本应五彩缤纷的生活,使他踏上了一条混沌糟乱、毫无尊严的人生异途。更可悲的是,他自己却没有意识,更无法改变。
男孩的眼神,让唐江萍知道了自己的选择。“精神病人也是人,他们已经受尽苦难,我们更应该帮助他们,为他们减轻痛苦。”明确了自己的选择,唐江萍开始思索:为什么他们会表现不同,为什么他们所思所想不同……带着这些疑问,唐江萍沉下心来,开始买这种书籍学习。
“也许每一个他们也都是‘来自星星的你’,在他们的世界,他们很快乐,亦或是很悲伤,他们的世界也很丰富多彩。”……就这样,唐江萍开始慢慢走进这个群体。
务实创业 填补国内空白
“是的,我理解……”,“是的,我知道……”对精神病人的怪诞言行,唐江萍从不辱骂呵斥,而总是说“我知道”。
一位患有被害妄想症的病人,因为害怕被别人毒害而拒绝进食。作为医生的唐江萍喂他吃饭,他却将饭碗扣在唐江萍头上,饭、菜、汤洒满一身。为了让他相信饭菜没毒,唐江萍自己吃一口喂他吃一口,连续“陪吃”三个月,一直到他病情好转。
因为精神病患者不能与医生正常交流,医生无法预知下一刻会突发什么情况,唐江萍也受到过无理取闹的辱骂,遭受莫名其妙的殴打,身上手上时常有皮肤破损和各种瘀伤。她安慰自己,他们都是不懂事的小朋友,也真的就像对待小朋友一样耐心对待每一个病人。
为了更多的了解自己的病人,除了吃饭睡觉,唐江萍的其余时间都在病房。“给病人喂饭喂药、穿衣洗澡、陪他们聊天……”与唐江萍同事26年的沈雪芝一说到唐江萍就很佩服,“每个病人都很熟悉,和每个病人都有话说,经常一查房就是两个小时,别的病房的人都跑过来和她聊天。”
“当你认真听他倾诉,当你接纳他、理解他的时候,他才会跟你互动,才会跟你交流。”这是多年来唐江萍的心得。一次,唐江萍和病人小玲挥手,简单打个招呼,没想到,前一秒还在一边自言自语的小玲,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拉住了她的手。
“真的值了,这么多年,都值了。”一回想起那一幕,唐江萍还忍不住眼睛泛红。
在精神病患服务一线奋战了20多年后,2002年6月,唐江萍担任了长沙市精神病医院院长。在她和团队的不懈努力下,医院基础设施不断添置更新,人才队伍日益优化扩大,极大地提升了病人的医疗、康复和生活条件。
成为院长后,唐江萍创办了中国大陆第一家社会公益性精神康复会所——长沙心翼会所,每年投入近200万元,免费为精神病人这个特殊群体提供职业训练、心理疏导、行为矫正等服务,帮助他们重获友谊、重新投入家庭、重获教育或就业机会。
会所康复模式填补了国内精神疾病康复领域的空白,创办8年来,会员人数达到503人,参加过渡就业22人,辅助就业25人、实现独立就业92人,成为了全国精神康复的典范。
修身用权 坚持原则两袖清风
从2002年唐江萍担任院长,近13年来,通过对外整合资源、对内改革创新,医院年业务收入由2002年的470万元提高到1.2亿元,职工福利待遇每年以近10%的幅度增长,病床由原来的300张发展到现在的1500张。
随着职务的升迁,权力的扩大,唐江萍面临的利益纠葛也越来越多。作为医院的一把手,在经济业务、项目建设、人事调整、物资采购等方方面面,穿插着各种利益诱惑。医院门诊楼的招标承建项目,许多熟人亲友都上门要求“关照”;药品采购的药贩子们更是许诺丰厚的回扣……
对待病人,唐江萍温和可亲;但在诱惑面前,她则铁面无情。不管是谁打招呼拉关系,在她这里,只有“闭门羹”。因为拒绝在医药公司上班的表妹拉关系售药,她被姐妹指责“六亲不认”。甚至,因为拒绝接受背景深厚的供药商的回扣,还屡次遭受短信恐吓……
“这个门不能开,一旦开了,就没法再关上。”她告诫自己,“一旦将权利落入利益的陷阱,命运就掌握在利益攸关的人手里,只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对待病人温和可亲的她,在诱惑面前,铁面无情。她说,“与金钱相比,我更爱惜自己的名声,与富足的生活相比,我更向往自由的生活。”
35年,从最初的临床住院医生,到主治医生、副主任医生、主任医生,从病室主任、医务科长、质控办主任、业务副院长到院长,期间,有多次调任综合医院或其他工作岗位的机会,但是,她都没有接受。
她总说,“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一个精神病院的院长,如果我还放弃他们,那就真的没人管他们了。”干事创业30余年,她始终坚守在精神病患工作的前沿阵地,为特殊病人撑起了一片天,为因病致困的家庭重燃希望。